但是“你若安好,便是晴天霹雳”。
孙宁记得自己那天在学校网讯上看到校长办公室发的通知时,顿时惊出一身冷汗。这哪里是通知,分明是警告。虽然冠以“加强单位员工网络言论管理”之类的名义,但说的都是微博的内容。“希望各位老师不要在上班期间在网络上发表关于学校的负面言论”、“希望各位老师通过正规渠道发表意见和看法,不要在网络上对他人造成负面影响”、“希望各位老师合理表达情绪,不要道听途说影响他人声誉”。
句句都指向她这几天和同事发的微博内容。
孙宁不敢发微博,只能通过私信和大家讨论谁是“卧底”。推测来推测去,焦点集中在“大榕树”身上。
几个人的“共同关注”里都有“大榕树”,但这人到底是谁,没有人知道。晓红说:“我看到你们都关注他,我才加他的。”莉莉说:“哎呀,我也是。”大家跟孙宁一样,都以为“大榕树”是同事的朋友,或者外校的同行。
虽然找到了“疑犯”,但总要确认的。与领导层关系最好的莉莉被派出去打探消息。结果人一回来就哭丧着脸说,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通儿,“让大家长点心眼儿,也不想想领导窗外的大树是什么。”
孙宁觉得自己简直笨到了极点。以前觉得微博是自家小院,亲朋好友可以随意坐下来聊天,其实它根本就是个开放的空间嘛,你说什么话都有人记录在案,随时留下“呈堂证供”。尤其是这回,明摆着一台“监控器”就杵在那儿,自己还无知地在微博上肆意发泄情绪、调侃领导。
孙宁马上回到电脑前把自己的微博翻了一遍,所有有“涉事”嫌疑的微博全部删除。但她心里也明白,删也太晚了,今年的评优肯定没戏了,更糟糕的是,明年就要评职称了,她仿佛看到校长笑眯眯地说“等着瞧吧”。
他是怎么搜到我的呢?
卢敏和公司副总“互粉”完全是形势所迫。那次是和副总一起去北京出差,班机延误,大家在机场等得无聊,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。副总突然问起微博怎么用。
副总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“时代老人”,对电子产品、新生事物,接受起来比别人慢好几拍。卢敏调侃他说,哟,您终于要与时俱进啦。副总做谦虚状说,不前进跟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思维啊。
卢敏拿过副总的智能手机,帮他下载客户端,注册,登录,又询问副总的兴趣爱好,帮他加了些商界大佬、活跃公知的关注。
副总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玩起来。卢敏见他一脸新鲜劲儿,正寻思着要不要偷拍一张发到微博上给同事们乐一下。这时副总突然问:你的微博是什么?
卢敏只能老老实实地报上自己的微博,同时脑子里迅速回忆,近日可有发过工作牢骚之类的内容。
所幸副总刚刚加了她,还没浏览几条就开始登机了。
到了北京就开始忙公事,忙了公事还要忙应酬,结束工作回到旅馆,卢敏只想倒头就睡。但临睡前突然想起与副总互粉了,她赶紧把涉及工作的微博都检查了一遍:抱怨加班的、抱怨年终奖的,批判高层的,统统都删掉了。
这一删,卢敏发现自己发牢骚的微博还挺多的。坦白说,卢敏所在的这家IT公司在业内还算不错,工资待遇都处于中等水平。但作为毕业才两三年的职场新丁,一步一步往上走可不容易。卢敏和公司几个要好的同事、大学同学等经常在微博上说点工作的辛苦和烦恼,“其实也是找个发泄的渠道,发在微博上比较容易得到共鸣。”
但自从被副总关注了之后,卢敏的微博就不能再随心所欲了。第一,上班时间很少发了。第二,关于工作的负面情绪也不涉及了。第三,但凡说到工作,时不时还要自我鼓励或者表个决心,因为她知道副总在看。
“感觉太不爽了!”卢敏觉得不自在,“私人日记”被公开,便再无创作的欲望了。她迅速地注册了一个新号,心里有点儿小得意,嘿嘿,玩得过我么。
新微博第一条,卢敏就发了张午休时间去西湖边泡咖啡馆的照片,并欢呼“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!”同事小路立刻评论:注意你的发图时间,迟到还是旷工啊,小心老板看到哦。卢敏得意地回复:放心,我的签名这么隐晦,他可没本事找到!
考虑到前车之鉴,她这回仅加了少数几个极要好的同事,其他的都是同学朋友。
卢敏的网络生活又恢复了正常。她和同学交换各种工作学习信息,A同学赴美国读书,B同学去新加坡工作,卢敏大呼羡慕,说也想找机会进修镀金,现在这个公司不上不下的,看不到发展前景。她和同事抱怨老板既想马儿跑得快,又不给马儿吃草,调侃说再这么下去就要给“我的××是极品”投稿了等。